钟。
上了楼,阿香正在楼梯口等着我,很兴奋地对我说说我的卧房已经完工,可以立刻搬进去了。
我随着她走进卧房,就一下子怔住了。
我感觉自己像是误闯了童话世界。
粉色的,所有的东西都是粉色的。
粉色的墙纸,粉色的水晶灯,粉色卡通的小壁灯,淡粉色纱质窗帘,粉色的吊顶,粉色内嵌的壁橱,粉色的梳妆台。
屋子中间是一张大吊床,四个床角分别连着一环环铁链直通顶壁,床上铺着粉底米奇床单,床底缀着一簇簇绢质仿真的粉牡丹,如同一片倒着生长出的花海。
正对吊床的屋顶缀着一个小小的秋千,秋千上坐一只毛绒绒的小兔子,来回打着秋千。
躺在床上,正好能看见它那双眨呀眨的快乐的粉色大眼睛。
“好美啊”我身后的阿香惊叹。
“四小姐,您好像住在童话世界里的小公主”阿香的口气全是羡慕。
我摇摇头,一屁股坐在床上。
床来回摆动起来,像一叶摇摇的小舟。
我不喜欢粉色,因为这个颜色从来不属于我。
置身其间,我只感觉自己仿佛占用了谁的房间。
我不是公主。我仰面倒在床上。
大床跟着顶上的秋千一起摇着,小免子向我快乐地眨着眼。
“四小姐,您饿不饿?”阿香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个盘子,上面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珍珠奶茶和一小碟儿精致小点心。
我一骨碌爬起来,伸手接了。
一边吃一边问,“你怎么知道我饿了?”
那顿西餐真是难吃的紧(其实根本就没怎么吃),费了半天劲,肚子里还是空空的。
“那当然”阿香偏着头答道,“要不怎么做奴才”
我看了看她,伸手拣起碟子里一块五辫儿桂花膏给她。
阿香很感激地接了,一边送进嘴里,一边说着,“四小姐对阿香真好”。
我挑挑眉,“这才知道?”伸手又递了一块。
见她吃着,我又问:“福妈是不是你亲妈?”
“小姐怎么知道的?”阿香噎了一下。
“慢着吃……本小姐什么不知道啊?”我得意洋洋地说。
“唔”阿香忙着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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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还知道……福伯是你亲爹”
“啊?小姐这个也知道?”阿香瞪着大眼。
呵呵,看着阿香少根筋的样子,我乐了。
“笨啊,福妈和福伯一听就是夫妻嘛”
正说笑着,门响了。
阿香打开门,进来的是金樽。
“大哥?”我连忙把盘子推到桌子上,抹了抹嘴角。
“你吃你的”金樽笑了一下,坐在了我的对面。
“我饱了”我也冲着他笑,却发现他那双眼睛格外认真地在看着我,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忧虑。
“大哥……你有什么事?”我问道。
“你,看出来了?真是个敏感的孩子”金樽苦笑了一下。
停了半晌,他才又开口,语气有些郑重。
“楣楣,今天之前你见过槪耍俊br />
我下意识地冲他摇头,不知道他为何要问这些。
金樽只看着我,不说话,目光依旧温和,却仿佛有种能抵达我心底深处的力量。
“我……见了。”
我突然想起了阿香的话,“在大少爷面前我扯不出谎来……”
见我承认,金樽才轻轻点了点头。
似是自言自语,“怪不得呢……槪崮茄br />
说着,他隐隐叹了口气。
第8章 紫色的幽灵
他想说什么?我的心里惴惴不安地想着。
“妈责怪你了?”隔了一会儿,他继续问。
我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鞋尖,轻轻摇了摇头。
金樽,总是从容淡定的金樽,却什么事也逃不过他那双眼睛。
一双手轻轻放在我的头上,很怜惜地摩挲。
我抬起眼睛,他也正看着我。
那双眼依旧寡淡,但我从里面挖到细细的温情。
“不要怪妈,好不好?”他说。
“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她”他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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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声音是那么温和,却有一种让人折服的力度。
看着这样的他,听着这样的话,我又怎么不点头呢?
他终于轻扯了嘴角,一朵淡淡的笑在他脸上慢慢晕开。
“槪锹枳钐鄣暮⒆印苯痖谆夯嚎冢揖簿驳靥耙蛭獦}从生下来就不会走路,妈对他一直充满愧疚,所以她用尽全力疼他,宠他,爱他。她从来都不允许槪艿揭坏愕闵撕Γ墒锹柙绞钦庋瑯}越不肯走出妈为他营造的世界,他非常自闭,有很深的自闭症,在你来之前,他从来没有下楼和我们一起用过餐,那天是第一次……”
我微微地怔住了。
“槪芘律耍考淮紊怂蓟嵘怀〈蟛 苯痖椎难劬ι亮艘幌拢暗牵瑯}却不怕你,甚至他愿意接近你,因为有你,他愿意下楼了,肯和我们用餐了……”
“不是……”我呐呐地摇头,也不知道自己在拒绝什么。
金樽伸出手,抓住我胸前那只翠蓝的荷包,“知道吗?这荷包是槪逅昴悄曷枨鬃陨隙脶疑角嗨晒巯蛟颇嗍μ蟮模杷翟颇嗍μ且淮笫Γ值暮砂即澎ɑ崃檠椤4忧罅死矗瑯}就一直贴身带着的,如今云泥大师已圆寂,这荷包就成了绝品。想不到槪裉煸四恪br />
我张大眼睛,暗暗吸口气,听金樽接着说道。
“以前槪难劬镏挥凶约海獠⒉皇撬运剑亲员照叩囊桓鎏刈矗蛭茄劬锸强床坏奖鹑说模墒牵衷跇}变了,他的眼睛里有了你的影子”
“啊?”我不解地看着他。
金樽突然站起身,“刷”地扯开了占据一整面墙的衣橱门。
我浑身一颤,惊讶地张大了眸子。
满眼都是深深浅浅的紫!
淡紫的长裤,金紫的长裙,葡萄紫的袍子,粉紫的小衫……
金樽随便抽出一件放在我的面前。
那是条浅紫白色小碎花连身裙。
“你看”他翻出裙角,露出一枚彩色的标记。
彩绣的古朴酒器,酒器上一支鲜艳欲滴的玫瑰。
酒器与玫瑰反差极大,却又能相得益彰。
非常的醒目和标新立异。
我用手抚着那枚标记,想起了我身上的那条长裤,那上面的和这只酒器的形状是一模一样的。
金槪br />
这个名字从我脑中迅速刷过,我询问地抬起眼来。
金樽冲着我点头。
“是槪庑┮路撬杓频摹br />
我张着嘴巴,有些不敢确信。
这些漂亮精致的衣服全是出自一个十岁男孩之手?
“他从小就有这方面的天才,这枚酒器是他的设计的标志,玫瑰大概是你名字的协音”
听着金樽的话,我抓紧了手中软滑的布料,身上一阵轻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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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不感动是假的,我那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三哥,竟然才花了几天时间就替我设计了满橱子的衣服。
他是怎样赶出来的?
又熬了几个不眠夜?
况且这深深浅浅的紫色,像紫桑葚,像紫色满天星,像紫色精灵,不阴暗,也不张扬,只是自我的存在着。
这个颜色才属于我啊。
一个十岁的文弱少年,却完全解读了我的内质。
我,只是一个存在于茫茫人间的紫色幽灵。
“谢谢……哥”我抚着衣物轻声道谢。
“它很适合你”金樽的声音透着真诚。
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”
金樽点点头,静静地低头看了我一会儿。
我仰视着他。
他突然对我笑笑。
“要好好对槪br />
说完,他转开身,轻轻替我带上了房门。
我立在原地,金樽在话还在响着。
“要好好对槪br />
“要好好对槪br />
他是什么意思呢?我坐在床头,咬着唇默默地想着。
本来金槪褪俏业娜纾覙}对我那样好,我怎么能不对他好呢?
虽然我很难把柔弱俊美的槪背筛绺纭br />
我们两个同岁,相较起来,倒觉得他更像弟弟。
呵呵,我会把他当成弟弟一样宠着的。
这样想着,我轻轻脱下身上的那身男装,将手中的长裙套在头上。
长裙摇曳地盖过了脚面,我轻扯着裙角,来到镜子前。
镜子里是我不认识的女孩,被一身团团的紫色包围着,张着的大而乌黑的眼睛里有着困惑。
我试着扯了扯嘴角,对着镜中的人儿微笑。
然后又吐吐舌头,踢踢踏踏地来到衣橱前,张开手臂,抱了一大堆衣服在床上。
然后我疯了一样,一件又一件地试着。
没想到越试越兴奋,直到身上冒出一层细毛汗,我仍无法让自己停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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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在我试的不亦乐乎的时候。
突然听见谁在尖声叫着我的名字。
路平蓝!?
我惊慌起来,连忙往下扯着裙子,可越是着急,狭窄的裙身越是卡在肩膀上下不去。
正在这时,路平蓝已经怒气冲冲地冲进门来。
“啊”我惊叫一声,张开了眼睛。
入眼的是一张宽阔的玻璃窗,玻璃窗外是鱼一样急匆匆的人流。
我自己则坐在一张可以旋转的圈椅上。
这里并不是我的卧室啊,我迷惑地扭过头去。
映入眼帘的却同是路平蓝怒气冲冲的一张脸,她一双咖啡色的眼睛冒着火,格外尖锐地盯着我身后那个年轻的服务员。
女服务员垂着头,眼睛却从睫毛缝里委屈地觑着我。
“我是怎么跟你讲的?你胆子倒不小,自作主张给楣儿剪了这么乌七八糟的头形,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儿呆了!”路平蓝喝斥道。
我恍然才从梦境中醒过来。
“干妈”我站起来走到路平蓝面前,“不干她的事,是我让她剪成这样儿的”
女服务员听我一说,终是松了口气。
路平蓝脸色却变了几下,张了张嘴,“你……”
我轻轻一笑,“干妈不是说我的发质太差,须得彻底剪短,再养长了才能改良么,所以楣儿一想,这彻底剪短不是要剪成秃子吗,所以楣儿就没敢听干妈的,倒是让服务员能剪多短就多短,干妈不怪楣儿自作主张吧?”
路平蓝愣了一下,旋即也笑了,“瞧你这傻丫头,给你根针你就认上了,这要是回去你干爹跟你哥哥们吵着管我要妹妹,我可再往哪儿找去,只得告诉他们,我这出去一趟,倒修成魔术师了,好好的妹妹让我变成了弟弟……”
随后出来的阔太们一听路平蓝的话,“哄”的都笑了,连声说,瞧瞧金太太这张巧嘴,净会说这风趣儿话,前世说不定是鹦哥儿托生的呢!
陆平蓝也就随着大家笑,一行人才簇簇拥拥地出了店子。
我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,听着她们围在路平蓝身边叽叽咕咕地说着话,冷眼看倒像是一群没头的苍蝇。
然后我眼前立刻出现一个画面,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围着……
“噗”我赶紧捂上嘴。所幸大家谁都不会留意我这个小尾巴。
到了车前,大家又说了几句无关紧痛痒的应酬话,各自上了车,分道扬镳。
车后镜中,我看见自己脑袋上的头发刺猬一样的竖着。
路平蓝的手就伸了过来,“唉哟,你的头发还真是硬呢”
我弯了弯嘴角没说话。
路平蓝的手就往下搁在了我的肩头,“楣儿,干妈和你干爹一样,都是一个心儿地疼你……”
我仰起脸,眨眨眼,“楣儿知道干妈疼我,对我好,要不怎么会带着楣儿出来呢。”
路平蓝很满意地笑了,“你这孩子,干妈就是喜欢你这份伶俐,既然把话说开了,干妈也不把你当外人,自是不必再和你绕弯子……今天,槪愕暮砂杆道椿故怯懈隼蠢摹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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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干妈”我早知道她会绕到这上头来,张口打断了她。
我从脖领子里掏出荷包,摘了下来,小心翼翼地递到她手心里。
“帮我把它交给槪伞br />
“楣儿”路平蓝的声音有些诧异,她不错眼珠地盯着我看。
我无奈地笑笑,“干妈,您不必说了,大哥把什么都告诉我了,这个荷包楣儿无论如何不敢收……”
路平蓝对我点点头,再点点头。
“既是你都知道就更好了,干妈也不必再费唇舌,怕你着恼,又怕你多心的”说着,她将手心的荷包收进随身的皮包里。
我嘴里说着怎么会呢,掉过身子将头扭向窗外。
窗外的景物迅速地后退着,像溃不成军的败兵。
没什么可看的,什么也看不清。
但是我仍固执地扭着头,直到把眼睛看得发酸。
酸得有些想掉泪。
穿过花园,走进客厅。
就见金榔斜斜地倚在楼梯入口的扶手上。
见我们进来,他脸现出一副吃惊的样子,张开胳膊,上下打量路平蓝。
“呀,这是哪家年轻太太走错门了?”
路平蓝笑着拍了他一下,“瞧,跟妈还耍贫嘴”
“妈”金榔跺一下脚,“我没说谎,您真是年轻了十岁呢!”
“去”路平蓝笑着推他,“把这些话跟你那些小女朋友说去”说着,她笑着往楼上去了。
“妈,今天的可都是真话……”金榔伸长着脖子喊。突然,他转过头,脸上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,他发现了我。
他伸长胳膊将我堵在了楼梯口。
“哟,这是谁?”说着,他锐利的目光上上下下在我脸上转了几圈,然后怪笑了一声,“噢,原来是我亲爱的妹妹啊,若不仔细看,还以为是从哪儿跑来的野小子呢”
说着,他伸出手要捋我的头发。
我顺势从他腋下钻了过去,扭头瞪着他。
他瞥了我一眼,撇撇嘴,“溜得还真快呢,你属兔子的啊?”
“哥哥真聪明,答对了呢”我站在楼梯上,居高临下地对着他笑。
金榔愣了下,咬了咬牙,向我招招手,脸上居然笑得非常灿烂,非常温柔,“过来……”
我警惕地看着他,故意噘着嘴,“二哥,怎么办,楣楣好累了,只能跟二哥说午安了”
“过来!”趁我说话的当儿,金榔前跨一步,快速地伸手。
我早就防备着他这一手儿,机灵地一闪腰,就让他扑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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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咯咯笑着,向他挥挥手,“哥哥,午安”,说着“蹬蹬”上楼去。
只听金榔在下边咬牙切齿地低咒,这个小疯子!
第9章 跌落的荷包
来到金家后,这是最清静的一次晚餐。
我的三个哥哥全部缺席,餐桌上只有我、金翔天和路平蓝。
金樽在忙金家的事业,金榔不知又跑去哪疯了,可金槪裁匆裁幌吕茨兀br />
不会是生病了吧?
我心里想着,忍不住偷眼看路平蓝。
路平蓝一张脸仍保持着女主人的优雅,看不出什么端倪。
金槪Ω貌换嵊惺裁次侍狻br />
路平蓝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预告单。
这样想着,心里也略略踏实了些。
干爹果然说大哥今天去替他出席一个商务晚会了,本来今天晚餐缺席的应该是他才对,现在有了金樽这个得力助手,他省了一多半的心,说话间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神色。
接着干爹又说起我上学的事,他说金樽已经去学校办好了我入学的一应手续,明天我就可以去学校了。
听了干爹的话,我心里半是激动半是紧张。
明天我就可以看到久违的学校了!
可是一想到我那个二哥金榔,我的心里就发毛。
金樽和金槪级晕曳浅n潞陀押茫挥薪鹄谱苁枪稚值鳎簧跤焉啤br />
今后,我要跟他一起上学下学,真有点羊入虎口的感觉。
想着他那双盯着我看的黝黑的眼睛,我的身体就忍不住微微打颤。
偏偏我又是一个不服软的人,每次面对金榔,感觉自己像极了一只刺猬,怕受伤,所以总装出一付戒备森严的样子,实则……
唉,看来今后要学点儿乖,还是少惹他为妙了。
一顿饭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的,最后看时间差不多了,我推开盘子,和干爹干妈道了晚安,自己上楼去了。
进了房间,发了一会儿呆,